徐悲鴻為何與齊白石意見相左
齊白石和徐悲鴻同為我國著名美術(shù)大師,近讀二人的著作,發(fā)現(xiàn)兩人對《芥子園畫譜》的看法截然相反,很是有趣,值得一記。
《齊白石自傳》(江蘇文藝出版社2012年第1版)中齊白石談到了自己對《芥子園畫譜》的鐘愛:
“光緒八年,我二十歲。在一個主顧家中,無意間見到一部乾隆年間翻刻的《芥子園畫譜》,五彩套印。雖是殘缺不全,但從第一筆畫起,直到畫成全幅,逐步指說,非常切合實用。我仔細看了一遍,才覺著我以前畫的東西,實在要不得?!辛诉@部畫譜,好像是撿到了一件寶貝,就想從頭學起,臨它個幾十遍?!拖蛑黝櫦依锝枇藖?,跟母親商量,在我掙來的工資里,勻出些錢,買了點薄竹紙和顏料毛筆,在晚上收工回家的時候,用松油柴火為燈,一幅一幅地勾影。足足畫了半年,把一部《芥子園畫譜》除了殘缺的一本以外,都勾影完了,釘成了十六本。從此,我做雕花木活,就用《芥子園畫譜》做根據(jù)?!?/p>
后來他又說:“這五年,……我自從有了一部自己勾影出來的《芥子園畫譜》,翻來覆去地臨摹了好幾遍?!@些位神仙圣佛,有的畫成一團和氣,有的畫成滿臉煞氣。和氣好畫,可以采用《芥子園》的筆法。煞氣可麻煩了,只得在熟識的人中間,挑選幾位生有異相的人,作為藍本?!笨梢婟R白石對《芥子園畫譜》是推崇備至、無限認可的,而且善加利用。
在《新藝術(shù)運動之回顧與前瞻》一文中(見《徐悲鴻講藝術(shù)》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16年第1版,原載1943年3月15日《時事新報》),徐悲鴻說:“此著名之《芥子園畫譜》,可謂劃時代之杰作。因由此書出版,乃斷送了中國繪畫。因其便利,當時披靡,八股家之鄉(xiāng)愿學畫,附庸風雅,而壓低一切也?!薄敖茏鳌笔切毂櫟姆凑Z。
在《漫談山水畫》一文中(見前書,原載1950年2月12日《新建設(shè)》第1卷第12期),徐悲鴻又說:“到了李笠翁,便糾合畫家,編了一部三個月速成的《芥子園畫譜》,讓當時那些念書人學幾筆畫,附庸風雅,于是扼殺了中國全部繪畫,不僅山水一門,亙?nèi)倌?,因為有了《芥子園畫譜》,畫樹不去察真樹,畫山不師法真山,惟去照畫譜模仿,這是什么龍爪點,那是什么披麻皴,馴至連一石一木,都不能畫,低能至于如此!”
在《論中國畫》中,徐悲鴻再次批評了《芥子園畫譜》:“李笠翁以此投機心理為《芥子園畫譜》,因而二百年以來科舉出身之文人稱士大夫者,俱利用之號為風雅,實斷送中國繪畫者也!”(見前書,原載1978第6期《美術(shù)》)
仔細體會徐悲鴻對《芥子園畫譜》一而再再而三的批評,可以看出,徐悲鴻將有些學畫者對畫譜的直接借用歸咎到了畫譜身上。
其實,客觀來說,畫譜的作用可以用孟子的名言來表達:“梓匠輪輿,能與人規(guī)矩,不能使人巧?!?/p>
《芥子園畫譜》并非一無是處,想學畫的人可以將其作為啟蒙書,然后再去寫生,加強自己對實物的觀察、思考和想象以及提煉,兩相結(jié)合就可以有所成。學習《芥子園畫譜》,確實讓有些人“畫樹不去察真樹,畫山不師法真山,惟去照畫譜模仿”,但這不是《芥子園畫譜》的錯,因為學習畫譜與“察真樹”“師法真山”并不是彼此排斥的,并不是非此即彼的矛盾關(guān)系,完全可以學到一定的基礎(chǔ)后,再去寫生,再去“察真樹”“師法真山”。因為畫譜不可能窮盡所有樹的畫法、不可能囊括所有山的形態(tài),有人故步自封,不能怪畫譜,只能說此人在藝術(shù)上沒有追求。
反觀齊白石,他也在不短的時間內(nèi)依靠畫譜,但這并沒有阻礙他推陳出新。讀畫譜,讓他迅速掌握了繪畫基本功,從而為創(chuàng)新提供了臺階,也為攻克繪畫的難點提供了便利,能夠集中精力于難點和空白點,這是他感謝畫譜的原因。齊白石也提到畫譜上的畫法并不是應(yīng)有盡有,這就為想象力留出了空間,為創(chuàng)新留下了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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