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行走的文化宣傳畫”她身穿漢服走上英國街頭
這個兔年春節(jié),網(wǎng)名為“PaPanPanda在英國穿漢服”的女孩,參加了不少宣傳中國漢服文化的活動,但總的來說,她過得并不算愉快。
今年春節(jié)期間,韓國文化機構聯(lián)合大英博物館舉辦了一個慶祝韓國農歷新年“Korean Lunar New Year”的表演,這引發(fā)了華人的不滿。panda遇到的類似事件,還是在去年7月迪奧引發(fā)的“馬面裙事件”。當時反對迪奧挪用文化的活動,panda是發(fā)起人之一。但是就在今年2月份,迪奧又推出了一條短款馬面裙,這是迪奧“馬面裙事件”遭國人抗議后的又一次“做文章”。
“上一次我們的活動還是不夠,我們應該更好地保護中國的文化?!边@位“在英國穿漢服”的姑娘,這次也選擇不做“鍵盤俠”,用實際行動在海外為保護和傳播中國文化貢獻自己的一點力量。
一場活動
她和漢服“同袍”們走上英國街頭
2022年7月,迪奧發(fā)布了一款售價2.9萬元人民幣的馬面裙,并在其官網(wǎng)說明中寫道:“這款半裙采用標志性的迪奧廓形,是一款全新的優(yōu)雅時尚單品?!钡兄袊W(wǎng)友發(fā)現(xiàn),這款裙子與中國傳統(tǒng)服飾馬面裙幾乎一模一樣,指出迪奧涉嫌抄襲。
在網(wǎng)上看到這件事的時候,panda也很氣憤,她一如既往地在網(wǎng)絡上聲援華人的聲音。直到她聽說法國巴黎的漢服“同袍”在迪奧旗艦店門前舉行了抗議活動,她意識到,身在英吉利海峽對岸的自己,是不是也能走出來聲援一下,而不是繼續(xù)在網(wǎng)上當“鍵盤俠”。
于是,panda和幾個朋友一拍即合,7個人發(fā)起了一個小組,在群組里招募來可以參與的同好,沒想到反響很大,一下就招來了幾十人。
這些參與者都是身在英國的漢服“同袍”,有人為了參加活動,從英國最北部的城鎮(zhèn)坐幾個小時的火車趕到倫敦?!耙婚_始我們也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參加,畢竟很多人還是不想拋頭露面的,所以就需要有人邁出第一步。有人領頭,大家很團結?!眕anda說。
7月31日上午,panda和一起參加活動的漢服“同袍”來到倫敦市中心最大的迪奧店鋪門前,一邊在門前一遍遍地用中英文高喊“停止文化挪用”,一邊發(fā)放宣傳單,告訴圍觀的倫敦市民“馬面裙是中國的傳統(tǒng)服飾”。
panda身上穿著一件淡藍色的漢服上衫,下身是一條山水墨染圖案的馬面裙,她站在人群的正中央,手中舉著的牌子寫著: “Chinese /HanFu /MaMian ”。
為了向倫敦民眾證明“馬面裙來自中國”,有參加活動的朋友從古董商手里借到了一條清代馬面裙,他們拿著這條古董馬面裙展示給英國民眾,并講述著這條馬面裙的歷史。
在活動現(xiàn)場,大家還印了一些照片,照片上是戴安娜王妃身穿清代馬面裙?!按靼材韧蹂?jīng)穿過的清朝馬面裙和我們拿的那條除了顏色不同款式基本一樣,這也拉近了英國人的距離,因為英國人很喜歡戴安娜王妃,有的人還知道戴安娜王妃穿過這樣的一條裙子?!眕anda解釋說。
在整個過程中,多數(shù)英國民眾愿意停下來接受他們發(fā)放的宣傳單頁,會停下來聽他們的講解,也愿意去了解迪奧事件的來龍去脈。
一次聲援
文化挪用與多元融合是兩碼事
當然,也有一些人覺得這樣做并無意義。他們認為,文化是多元的,應該是國際融合的。對于這種看法,panda覺得,多元文化沒問題,但文化挪用抄襲與文化多元融合是兩碼事,在融合的過程中應該明確文化的來源,“我們總不能說圣誕節(jié)來自印度吧。”
由于當天的活動超過了50人,根據(jù)英國的有關法律,需要有倫敦警方來到現(xiàn)場維持秩序。panda組織的這次活動提前向警方做過報備,整個過程也比較克制,除了喊口號和發(fā)傳單之外,并沒有違反英國法律的行為出現(xiàn)。
漢服“同袍”們都抱著相同的理念,“活動一定是合理合法的才會有力量?!?/p>
整場活動持續(xù)了兩個小時。panda覺得,通過這樣一次活動,至少讓迪奧知道中國人不只是會做“鍵盤俠”,是可以團結起來保護自己文化的,也讓更多的英國人了解到中國文化,這些活動效果已經(jīng)達到了。
盡管,迪奧方面對此并不以為然,在今年2月份又再次推出了那條短款馬面裙?!拔覀円灿行o奈,能做的事情已經(jīng)做了。”panda說,中國的文化保護工作,從她一個普通民眾的角度來說,只能盡力而為,身體力行。
一下“入坑”
漢服才是“中國真正的奢侈品”
對于中國文化的海外傳播,panda確實是在“身體力行”。無論何時,panda都會穿著漢服走在英國的大街小巷。為此,她會被朋友稱為“行走在英國街上的文化宣傳畫”。
在panda的衣柜里,現(xiàn)代時裝沒有幾件,里面絕大部分都是各個朝代、不同款式的漢服,還有一些近代的旗袍,這些是她從2019年“入坑”以后陸續(xù)收集的。
panda“入坑”漢服的時候,已經(jīng)在英國工作和生活,這些漢服都是她從國內花國際運費空運而來的,最貴的有一兩千元一件的。在panda的眼里,這些費用都是值得的,因為她覺得,漢服才是“中國真正的奢侈品”。
panda起初是通過中國視頻網(wǎng)站接觸到漢服的,她當時只是單純覺得好看,想要嘗試一下,于是從國內下了訂單。第一次收到時,她興奮極了,拆開包裹就迫不及待地試穿起來,雖然那個時候還不會做發(fā)型,但她還是被鏡子里的自己驚艷到了。
panda是那種體態(tài)圓潤的女生,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在國風漢服的裝點下,有一種透著喜慶和大方的古典美。為了讓自己穿著漢服更漂亮,她開始深入研究漢服款式,并自學古典發(fā)型及學習化妝技巧。那一陣,剛好她手頭的工作告一段落,于是便完全陷入對漢服的潛心研究中,也更深入了解和學習中國的歷史文化。
一個想法
把漢服融入自己的生活
“為什么不能把漢服融入自己的生活中呢?”panda覺得漢服帶給了她一個全新的展示自己的方式。于是,她大大方方地穿著漢服走出家門,在英國街頭收獲了無數(shù)英國人贊賞的目光。
panda把自己在英國穿漢服的視頻、照片發(fā)到了網(wǎng)上,有國內網(wǎng)友好奇,這樣會不會給生活帶來不便。
panda說,并不是所有的漢服都是大袖子,也有窄袖子的漢服,如果是大袖子的漢服,在需要工作的時候,她會用頭繩皮筋把袖子綁起來。至于下半身的大裙擺,她會在里面套一種襯裙,去衛(wèi)生間時可以像網(wǎng)兜一樣把漢服裙擺兜起來。而且現(xiàn)在網(wǎng)上也有一些穿漢服的“神器”,讓漢服穿出去更方便。
panda說,在英國穿漢服出門,并不會引來什么異樣的目光,反而會有很多外國人因為她的裝束主動與她交流,夸贊她很漂亮,并詢問她這些衣服的款式和歷史。
很快,panda成了她所生活的伊斯特本小鎮(zhèn)上的“移動景點”,一些外國人會跟她搭訕然后與她合影留念,甚至有小學生的老師專門把她叫去跟孩子們一起合影。
panda還發(fā)現(xiàn),當?shù)氐睦夏耆穗m然不熱衷于拍照,但他們對漢服的興趣更高于年輕人,老年人往往愿意更深入地和她交流漢服的樣式和歷史。panda記得,有一次她穿著漢服去達西莊園,遇到了兩個英國老太太,夸贊她的馬面裙很漂亮,然后就伸手拿起裙擺摸了起來。這舉動當時有點嚇壞了她,她擔心裙擺拖地上的土會比較臟,但兩位老人卻表示沒關系,她們很仔細地摸著裙擺的料子,看得出來對這條飽含中國傳統(tǒng)文化色彩的裙子的喜愛。
作為一個女孩子,panda當然愿意聽到別人的贊賞,這也讓她更有動力去向別人推廣中國的漢服文化。
一些感悟
中國文化輸出可再主動些
正如其網(wǎng)名“PaPanPanda在英國穿漢服”,panda用這種“穿漢服”的方式宣傳中國文化的過程中,也遇到了一些令她不快的事情。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有人說她穿的是“韓服”。
panda說, “韓服基本上就是仿明制漢服來做的。前幾年《大長今》等韓國電視劇在海外非?;?,很多老外就記住了韓服的樣子,但其實不是漢服像韓服,而是韓服像漢服?!眕anda說,盡管自己會跟對方解釋,但有一些人還是持懷疑的態(tài)度,畢竟他們先入為主了。
panda覺得,韓國人在文化輸出方面比較早。當初《大長今》主演李英愛就曾經(jīng)穿著韓服去戛納電影節(jié)走秀,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了韓服的樣子。今年世界杯上,也有韓國人穿著龍袍出現(xiàn)在觀眾席上,令很多外國人誤以為龍袍是韓國的。
“好在這些年隨著中國的一些古裝影視劇在國外熱播,也讓外國人看到了中國古裝的樣式并不全是馬褂和旗袍,更有越來越多的中國年輕人開始在國外大方地穿起了漢服?!眕anda說。
由于堅持每天穿漢服外出,panda所居住的小鎮(zhèn)伊斯特本,幾乎周圍人都知道了她穿的是漢服。除了身體力行穿漢服和口口相傳介紹外,panda也會在業(yè)余時間搞一些小活動來宣傳中國文化,比如她會叫上幾個“同袍”朋友擺個小桌子給路人發(fā)宣傳單,或者在春節(jié)的時候應當?shù)鼐W(wǎng)絡博主的邀請去講解中國文化。
只是,這些活動在panda看來,還是顯得有些渺小。2022年時,panda發(fā)現(xiàn),在伊斯特本已經(jīng)有韓國文化宣傳班,采取付費的方式給當?shù)氐男『⒆由险n講授韓國文化,這讓panda感受到不小的壓力。
她覺得韓國人在不遺余力地將他們的文化推廣出去,在這個過程中甚至有挪用中國文化的情況出現(xiàn),而中國人如果還只停留在網(wǎng)絡上聲討,顯然并不是明智的選擇,“我們應該更主動地去推廣自己的文化,讓世界知道中國的文化有多么的悠久和深厚。”
當然,panda也承認,正因為中國的文化足夠博大,所以在推廣中的難度也比較大。就以服飾而言,中國有那么多的朝代和民族,服飾都有很大的差別,漢朝、唐朝、明朝都是相對穩(wěn)定繁榮的王朝,但時間跨度很大,很難簡單地就把這幾個時期的服飾特征說清楚。
“但是無論怎么困難,也應該做,畢竟我們的文化是有價值的?!眕anda說,她理解的文化價值,并不單單是“博大精深”這幾個字那么簡單。
她覺得,中國的文化價值完全可以體現(xiàn)在經(jīng)濟等更多維度上,“文化的東西不是虛的,而是很切實的。比如一說西安的兵馬俑、北京的故宮,外國人就會跑過來看,一說瓷器和絲綢就會喜歡來中國買,這就是我們文化的價值體現(xiàn),也可以說這是先人幾千年來傳承給我們的財富?!?/p>
panda希望,中國的文化輸出可以再主動些,“現(xiàn)在我們有一個中國華服日,漢服‘同袍’會在這一天穿漢服,但這還只是局限于一個圈子里,并不是一種全民的儀式。如果中國漢服能夠走出景點,走出直播間,走到大街上,走到學校里,就再也沒有人敢挪用中國的文化?!?/p>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張子淵 實習生 朱珅葳
統(tǒng)籌/ 林艷 張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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