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維度講述中國繪畫的新故事
【光明書話】
作者:陳華文(中國地質(zhì)大學〔武漢〕藝術與傳媒學院碩導、副編審)
《中國繪畫:五代至南宋》是巫鴻“中國繪畫”系列的第二卷。該書吸納考古美術的新近研究成果,聚焦近400年中各種類型的繪畫作品及其特征,關注多元背景下的繪畫實踐與跨地域交流,力圖勾勒更加全面、立體的中國繪畫發(fā)展脈絡,多維度講述中國繪畫的新故事。
巫鴻作為美術史論學者,對于所有的研究新論,均進行嚴謹?shù)那笞C。在繪畫史的研究過程中,他將歷史背景、畫家生平、繪畫作品、古代文獻記載等融合其中,并非僅僅就畫論畫,而是“左顧右盼”“縱橫兼顧”,那些貌似一些和繪畫無關或者關聯(lián)度不高的內(nèi)容,于他卻不會輕易放過,從細微之處尋找繪畫史的蛛絲馬跡,真正踐行了《禮記·中庸》中所言“致廣大而盡精微”。
中國繪畫史上,公元907年到960年的這53年,被稱為“五代十國”。這一時期的時間不算長,但在中國繪畫史上卻有一席之地,也正是這一時期的繪畫成就,推動了后來兩宋繪畫的繁榮。五代十國時期,有兩個地方繪畫中心,即西南的后蜀道和東南的南唐。后來建立的宋朝,很多重要的宮廷畫家都來自這兩地,如后蜀過來的黃筌、高文進、黃居寀、趙元長和夏侯延祐,以及南唐過來的巨然、王奇翰、周文矩、徐崇嗣等人。
五代十國時期,關仝的《秋山晚翠圖》、衛(wèi)賢的《梁伯鸞圖》、周文矩的《文苑圖》、石恪的《二祖調(diào)心圖》等,在中國美術史上很是醒目。五代十國時期,也是傳世名作涌現(xiàn)的時期。比如,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就是其中之一。該畫作主要描繪了官員韓熙載家設夜宴載歌行樂的場面,也是一次完整的韓府夜宴過程,即琵琶演奏、觀舞、宴間休息、清吹、歡送賓客不同的畫面。這幅畫作為手卷圖,在巫鴻看來“大有玄機”:手卷慢慢展開,繪畫方式從“描繪”逐漸轉(zhuǎn)變?yōu)椤鞍凳尽?,畫面所傳達的信息變得愈來愈含糊曖昧,給觀者諸多想象的空間。畫家似乎把觀眾引入韓府的深宅大院,穿越層層屏風,漸漸揭開所隱藏的秘密。
從繪畫題材方面看,五代十國是一個題材細分的時期。而在此之前,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沒有明確的界線。從這個時期開始,南北畫家們的創(chuàng)作走向了題材的自覺,有的專攻山水畫,有的癡迷人物畫,有的畢生描繪自然中的花鳥。如后蜀的黃筌、黃居寀父子,以及南唐的徐熙,其花鳥畫創(chuàng)作成就極高。如黃筌的《寫生珍禽圖》,描繪了龜、蟬、麻雀、鳩等20多種單獨動物形象,作品展現(xiàn)出的科學精神和寫實能力,深深影響后世畫家。
中國歷史進入北宋之后,繪畫的風格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迎來前所未有的“黃金時代”。北宋時期,宮廷繪畫和文人畫迅猛發(fā)展,偉大的畫作可謂應接不暇。北宋時,朝廷實施國家繪畫創(chuàng)作項目,聚集著一大批來自各地的優(yōu)秀畫家。我們熟知的兩幅白描作品《朝元仙仗圖》《八十七神仙圖》,就是宮廷牽頭創(chuàng)作的杰作。北宋有多項繪畫工程,一般在宮廷、廟宇,以及公共生活空間呈現(xiàn)。北宋宮廷繪畫并沒有束縛和衰減繪畫的藝術性,相反不斷吸收文人畫的創(chuàng)作風格,成為中國美術史上獨特的存在。
宋朝的山水畫,在表現(xiàn)方式上有著大膽的探索。其中,“大山堂堂”圖式就是鮮明的例證?!按笊教锰谩币徽Z出由郭熙口述,其子郭思整理的《林泉高致》:“大山堂堂為眾山之主,所以分布以次岡阜林壑,為遠近大小之宗主也?!焙唵蔚刂v,這主要是形容特定的山水畫圖式:畫面的中心是雄偉的大山,牢牢地控制了整幅畫面的布局,這似乎如同至高的君王,而其他的山崗、坡巒、山谷和林木則是環(huán)繞大山。北宋時期燕文貴的《江山樓觀圖》、屈鼎的《夏山圖》、李成的《晴巒蕭寺圖》、許道寧的《漁父圖》都是其中的代表作。當然,知名度最高的當數(shù)范寬的《溪山行旅圖》,整幅畫面,被高聳入云的山峰主導,具有一種威嚴感和秩序感,而畫的下方,對于商旅的描繪顯得渺小?!按笊教锰谩笔降纳剿畼媹D,與其說是對權利和地位的一種隱喻表達,還不如說是畫家對自然的敬畏。
兩宋時期,張擇端的長卷《清明上河圖》和王希孟的長卷《千里江山圖》,在美術頂峰上熠熠發(fā)光。巫鴻對《清明上河圖》進行深入的解讀,并給予極高的評價。畫家在這幅畫中,描繪814個人物,60多只牛馬,28艘船只,30多棟樓宇房屋,170多棵樹木,以及無數(shù)的車、轎等各種出行和運輸?shù)墓ぞ摺P枰獜娬{(diào)的是:這幅畫并非對真實視覺經(jīng)驗的直接記錄,畫家對創(chuàng)作對象進行了整合、概括和凝練,創(chuàng)造出完整的、運動中的視覺經(jīng)驗,正可謂“移動的繪畫”。
讀《中國繪畫:五代至南宋》,帶來的啟發(fā)是多方面的。五代至南宋的近400年,盡管無數(shù)杰出的畫家畫作不斷涌現(xiàn),可是流傳至今的畫作畢竟是少數(shù),這是美術史的遺憾。該書的繪畫敘事并沒有面面俱到,事實上也無可能。該書的最大學術價值,就在于巫鴻以廣博的學識和見識,盡量還原那個歷史時代真實的繪畫風貌,對于我們感悟中國藝術之魂提供了新角度和新思考。
《光明日報》(2023年10月12日 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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