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下的馬爾康
《塵埃落定》·故鄉(xiāng)
四川馬爾康,它不僅是作家阿來的故鄉(xiāng),也是他文學創(chuàng)作里的精神原鄉(xiāng)。
1989年,意氣風發(fā)的阿來走出書齋,翻越雪山,撲進若爾蓋大草原的懷抱。1994年5月,春天的訊息剛好來臨,雪水融化的聲音激發(fā)了阿來創(chuàng)作的靈感。推開窗戶,看見山崖發(fā)芽的樹梢,他寫下一行字:“那是個下雪的早晨……”從此,開始了《塵埃落定》的創(chuàng)作之旅。
我打開書本,一幅幅帶有濃郁康巴風情的圖畫依次在視野里展現(xiàn)。馬爾康也變成一個個靈動的字句,閃著耀眼的光澤,觸碰著我的心靈。我一次次停頓、思索,像牛兒反芻一樣,咀嚼、消化。
我不知不覺走進了馬爾康的歷史。我看見身著寬大藏袍的麥其土司走來,他威嚴高傲,身后是下人、敵手,還有不可知的外部世界;他的高傲里又藏著溫情與儒雅,對身邊的情人、子女。他把貪婪、狡黠、冷酷、多情等交織在身體里,也夯筑在由來已久的麥其土司官寨中。
清晨,太陽照在了雪山上。雪水融化的聲音近乎天籟。秋天的曠野寂寥而空闊。白云大團大團漂浮在麥其土司官寨的上空?!秹m埃落定》的結尾處寫道,突然,起火了,是土司官寨正在一場大火中熊熊燃燒。一時間,吶喊聲、呻吟聲、呼喚聲……當土司官寨在炮火灰燼中塵埃落定時,一段嘉絨藏族的歷史也塵埃落定。
梭磨河·廣場
梭磨河像一個藏家小姑娘,有著極好的腰身、空靈的嗓子、純凈的笑容和高原紅。她最初邁著細小的步子出了雪山,然后徜徉在草原深處,裊裊娜娜的樣子,讓白云低首,讓雄鷹盤桓,讓格桑花怒放。
她把天籟藏于泉流深處,像一條哈達,從上到下鋪陳開去,繞過了馬爾康,交織進一些人、一些事兒,然后淺吟低唱著,流過山峰,去往外部的世界。
隱隱地,我被梭磨河的歌聲所吸引,走進馬爾康的廣場,城市高樓林立,但并未擋住視野里的高山。山是對峙的,刀劈斧削,青色逼人。白云正在山峰間停駐,一朵疊壓一朵,蓮花般盛開在我心底。
廣場上的音樂響起來了。三三兩兩的人走到了一起,手拉著手,圍起圓圈,跳起了鍋莊。藏地音樂的節(jié)奏鮮明、鼓點明確,就像康巴漢子爽直的個性。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踩著音樂節(jié)奏,學著藏族阿媽的樣子,擺動雙手,聳動雙肩,沉浸在高原無限的風情中,也沉醉在自己的心境中。
我匍匐在欄桿上,打量著梭磨河。她似乎不動聲色,并沒有翻卷出多大的浪花,只靜靜地流過峽谷,流過康定。但我知道在她的內心深處,一定有著大海般的夢想,也一定是如驚濤駭浪般在碰撞和交織。
梭磨河那邊,偌大的體育場里,一場民族盛會正在舉行。人們身著五顏六色的服裝,操著不同的口音,帶著各自民族的舞蹈和歌謠,從雪山下、從草地中,不約而同匯聚到了這里。
藏族姑娘們的紗裙在飛揚,她們展開了歌喉,太陽是那么明亮;她們露出了笑容,白云仿佛也被震顫;她們扭動了腰身,哈達呈現(xiàn)出祥瑞的色彩。
鍋莊跳起來了!快看,牦牛也來了呢!它們是由幾個嘉絨藏族的小伙子們扮演的。舞者們隨著或激越或舒緩的樂聲,在場地中央奔跑或漫步,意趣盎然,引逗全場。
仰望天空,白云似乎也笑了。高原文化的傳承和發(fā)展,如同江河奔海般向著馬爾康,向著遠方。
博物館·康定
在康定,走進馬爾康的博物館,就走進了高原歷史的最深處。
石斧、石刀、石錐……一件件古人類器物,就是洞穿了高原的時空之鏡。遙想在那個茹毛飲血的遠古時代,在這與天邊似乎相接的密林深處,藏族的先祖?zhèn)冇檬种械脑脊ぞ?,一次次敲擊和捶打,一次次磨礪和忍耐,才終于開鑿出屬于自己的生存空間。
溝壑間,懸崖下,先民們的腳步也從來不曾停止探索。馬幫駝鈴聲聲響。從無垠的大草原,到茫茫的大沙漠,是遠行人的身影,把文明的種子四處播撒。
格?;ㄩ_了,青稞熟了。山與山于此交融,水和水在此交匯。遠山的草木間,是白色的藏房、多角的碉樓、七彩的服飾…一道絢麗的風景線,在純凈的藍天下、白云間蔓延。
雪山上飛過的鷹,把這里的生命密碼告知了全世界。清亮遼遠的山歌,大氣磅礴的鍋莊,精彩絕倫的藏戲,豐富了這片土地的精神和氣質。
雪山下的梭磨河,也把這里發(fā)生的故事帶到了全世界:紅軍在這里過草地、爬雪山……
歷史的天空波瀾壯闊。一切都將遠去,一切也正在發(fā)生。博物館旁邊的現(xiàn)代大廳里,阿來詩歌節(jié)正如期舉行。屏幕上,是阿來筆下多情的故鄉(xiāng),一個叫馬爾康的地方,在美麗綻放。
藍天下,閃過卓克基土司官寨的畫面,被譽為“東方建筑史上一顆明珠”的它,依然高高聳立在馬爾康,成為《塵埃落定》之外的見證和傳奇。云端之上,柯盤天街的碉樓似乎與藍天相接,泉流、鮮花、人家……成為馬爾康“小布達拉宮”的秘境之地。
馬爾康的天空,不管什么季節(jié),都有大朵大朵的白云在漂浮。它們純潔無瑕,像高原的眼睛,矢志不渝,靜靜地守望著這里的山川與河流,草原和大地。而天空是那么高遠,蔚藍無邊,像草原的胸懷,又像生活在這里的人,生生不息。
那一刻,我似乎聽見了康定城梭磨河的汩汩流水聲,聽見了藏家阿媽的轉經筒音。歷史終將遠去,新的生活正在開啟,就像高原的太陽,正在升起;就像這個春天的草木,又開始發(fā)芽了。(鄒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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