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皇菊,是花又非花
■洪忠佩
浙源山疊嶂綿延,在察關(guān)突然束緊了腰身,形成一個埡口。山峙著山,原生的山林一如翠屏。進入山塢,坡度就緩了,一壟一壟地鋪展,仿佛山體敞開了懷抱。越往山塢的深處,似乎山澗與喬木林就越難分難舍。
我到察關(guān)是去訪菊,一種婺源人所稱的皇菊。
察關(guān)水口的深幽與靜氣,景象如同桃源。古樟下,拱橋邊,橋亭里,文昌閣前,走一走,坐一坐,都是舒心的——看山色蔥蘢、古樹遮蔽,聽溪流潺潺、鳥兒鳴唱,愜意安然。找到一方集合了古意與畫境的村落水口,實屬不易。況且,水口的古道不知走過多少文士和商旅。
有誰不喜歡充滿古意的自然之境呢?
察關(guān)水口邊的山巒林相郁閉,即村莊自然保護小區(qū)的范圍。香樟、楓香、紅豆杉、苦櫧、冬青等喬木高聳成片,郁郁蔥蔥。白腿小隼、蛇雕、褐林鸮、白鷴等鳥類家族經(jīng)年在林中繁衍生息。能夠在察關(guān)扎下根來種菊的人,應(yīng)是選擇了古時隱士般的生活吧?
沒承想,菊園的主人陳大華比我還小幾歲。那是立冬的前一天,一叢一叢的山茶花,葉子飄紅的烏桕,仿佛只是物候的一個引子,點燃了滿山滿塢的皇菊搖曳綻放。隱于山塝的巨石上,“菊魂”石刻尤為矚目。陳大華是一位專心在山里種菊的人,從六畝堨到西沖塢,一路都在分享他的菊田喜事。
路邊黃、甘菊、菱葉菊都是山塢里的野菊花,而空氣里飄逸著的分明是皇菊的芬芳?;示諒那迕髟灾玻搅⒍昂蟛拍懿烧?,生長期幾乎貫穿一年的三個季節(jié)。
菊向來受歷代文人墨客的推崇:屈原“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陶潛“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到了唐宋或是明清時期,以菊花入詩詞的文人雅士就更多了。
大多數(shù)人認(rèn)識菊,是基于其功用。當(dāng)先民認(rèn)識到“桃陽心,菊補肺”的時候,菊花已進入了本草范疇?!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中就有常食菊花可以“利血氣,輕身、耐老、延年”的記載。此后,但凡談及疏風(fēng)清熱等作用,可以養(yǎng)生與入藥的,都離不開菊花了。所謂“群芳之上品”,亦是李時珍記載“可蔬、可啜、可餌、可藥、可枕、可飲”的菊花。若往深處去考究,那應(yīng)屬中醫(yī)的自然哲學(xué)范疇了。而婺源歷史上的皇菊是獨特的地方品種,烙著清晰的地理標(biāo)識,自清代或更早就成為茶飲。
20多年前,陳大華從南昌、修水、廬山一路到婺源,選擇在山中種茶、種菊,就是看中了婺源鄉(xiāng)村山環(huán)水繞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他在婺源以“華源”的名義,選擇在察關(guān)山塢種植皇菊,成了皇菊的使者,也就與察關(guān)附近的村民結(jié)下了緣。彼時,山塢里的荒田荒地里長滿了水竹、芒草、荊棘,要把土地開墾整理出來進行有機種植,不光需要韌勁,還需要合力。年復(fù)一年,整地深耕、追肥修枝、采摘烘烤,陳大華的生活似乎與陶潛靠得越來越近。
春去秋來,從周家山上的茶園基地轉(zhuǎn)場到察關(guān)的皇菊基地,陳大華鐘愛融入自然的生活、工作圖景,令人羨慕。好幾次,我與他徒步“吳楚分源”的浙嶺或者察關(guān)的古道,他給我的印象是他能沉浸于其中的樂趣,還有對一花一草一木的親近。
山風(fēng)吹拂,山梁上林濤奔涌,壯闊而悠遠。而山塢里的皇菊則不同,它們搖曳著,在風(fēng)中一層一疊絢麗地綿延開來,給我?guī)淼氖乔逍?、奔放和輕盈的體驗。
一個人被草木、花朵包裹,身心就多了幾分自然的氣息。因為草木、花朵都是能夠給人帶來快樂的。
倘若你是一個經(jīng)??礃洹①p花的人,那笑容都會比別人燦爛一些。我留意皇菊帶給陳大華和花農(nóng)的笑意,是從察關(guān)皇菊基地采摘開始的,無論是在花田還是烘房,我都聽到了他們的歡聲笑語。那竹籃、竹筐、竹匾,似乎都沾滿了皇菊的芬芳。
午后,天空湛藍。我與朋友隨陳大華從察關(guān)回到鳳山寶德堂。溪水潺潺,放眼龍?zhí)焖c鳳凰山,皇菊嘗新便多了幾分意趣——一杯一朵,在開水的沖泡下,干花奇跡般在水中還原了鮮花的樣貌,飽滿地綻放著,氤氳出淡雅的清香。
此時,一朵皇菊的芬芳,是花,又非花了。
人在草木間。想想,人,皇菊,都是以集體的方式呈現(xiàn)在大地上。有時,聞到皇菊的一縷縷芬芳縈繞,似乎很難去分清是人根植大地的深情,還是從一朵花中感受到汲取天地精華的情意。更多的,應(yīng)是自然生態(tài)給人帶來的福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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