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青海故事】湖畔牧家,小原羚“豆豆”認親記
追隨。姚斌 攝
母親般的養(yǎng)育。(資料圖片)
時令已過春分,青海湖北岸,天空云卷云舒。微風(fēng)漸興,金黃色牧草起伏不定。今年的大湖提早開裂,解凍后的湖面波瀾不驚。不遠處,牧人在悠閑放牧,視野所及安詳平和。
3月24日,記者第3次來到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剛察縣哈爾蓋鎮(zhèn)環(huán)倉秀麻村,拜訪一位叫周增本的牧人。找尋他的緣由,是因為他們家添了一位可愛而又特殊的“家庭成員”——一只小普氏原羚。
半個多月來,盡管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目睹一只普氏原羚與牧人形影不離的場景,但每當(dāng)凝望那片草色枯黃的原野,牧人周增本無論走向何處,一只小原羚總是在6、7米外不緊不慢地跟隨著他,心里便會涌起一種無以名狀的感動,不禁令人熱淚盈眶。
這只小原羚名叫“豆豆”,是周增本的小女兒李冒加為它起的。和豆豆近8個月的朝夕相處,原來的4口之家儼然成了5口之家,周增本、妻子扎西卓瑪、大女兒才讓梅朵、小女兒李冒加,還有“豆豆”。
去年7月的一天清晨,周增本和鄰居索南才讓像往常一樣去放牧,翻過一道土坡后,在一片低洼的草場,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只小原羚。在遠處靜靜守候了4個小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們初步判斷,這只小羚羊在出生后不久,也許因為周圍環(huán)境存在危險,被母羊遺棄了。
索南才讓告訴記者:“發(fā)現(xiàn)小羊后,我們一直沒看到大羊過來,就趕緊給哈爾蓋派出所干警李士楨打了電話。等李干警到了以后,按照以往的救助習(xí)慣,我們又守了4個小時,還是沒有大羊過來,所以采取了救助措施?!?/p>
周增本把小羊抱回家,安放在夏窩子的牧帳里,頭兩天,小原羚不肯吸吮牛奶,蜷縮在毯子上一動不動,到第三天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奄奄一息。也許是小家伙想媽媽了。
妻子扎西卓瑪始終沒有放棄喂養(yǎng)它,最初的3天,她每天都要花6個多小時,或跪著或趴著,把奶嘴一次次伸進“豆豆”口中,但又一次次被吐了出來。一家人整夜操心,輪流給它喂水喂奶,扎西卓瑪還在它的脖子上系了一條黃色的哈達,當(dāng)做“幸運結(jié)”,希望小原羚能活下來。
“謝天謝地,到第三天中午的時候,‘豆豆’終于肯吃奶了,看著它用力吸吮奶嘴時,我們一家都哭了,它終于接受我們了?!辈抛屆范浼t著眼圈說。
隨著時間推移,“豆豆”一天比一天活潑,在帳房里蹦蹦跳跳,除了睡覺,片刻都不安靜,不是踢翻了鍋,就是踩破了碗。于是,作為“懲罰”,大家一致同意,不定時把這個不安分的小家伙拴起來。
在“豆豆”長到3個月大的時候,食量開始猛增,一天需要喂3.5公斤牛奶。為此,周增本和妻子商量后,把家里的牦牛全部賣掉,換成了產(chǎn)奶量大的西門塔爾。照周增本的話說,豆豆的飯量太大了,都養(yǎng)不動它了。
如今,“豆豆”已經(jīng)快8個月大了,長得圓咕隆咚。
午后陽光明媚,無疑,這是周增本一家增進親情的幸福時光。
在被圍欄圈住的一小塊牧場,或許是獨自呆久了,或是見到了新面孔,“豆豆”剛被放出來,便四處蹦跳起來,一刻也不停歇,它屁股上那團極為顯眼的白毛——像桃心般慢慢綻開,好似在取悅我們。
李冒加輕柔的目光落在“豆豆”身上,她紅著臉說:“在我眼里,‘豆豆’就是我們家的一員,它是我們家的第5名成員。我從來沒有把它當(dāng)作動物看,它就是我的親弟弟?!?/p>
“我們每次開車出門,剛把車門打開,‘豆豆’就會第一個跳到座位上,就是車子的副駕駛位置,它認定這是它的專座,不讓別人坐。有時候,我們要在外面待一整天,為了照顧它,就把牛奶裝在保溫瓶里。它餓了,再倒進奶瓶里喂它?!?/p>
談起在“豆豆”身上發(fā)生的趣事,才讓梅朵的眼睛頓時大了一圈。
“去年年底的一天下午,我阿爸好心讓小家伙去羊棚外活動活動,可它一出去就野了,竟然蹦過網(wǎng)圍欄,跑得無影無蹤……我在縣城上班,聽說‘豆豆’找不到了,趕緊請假打車回來,全家出動,滿草原喊著它的名字,把周圍能到的草場找了個遍。
到夜里11點多,我們才回家。那天晚上,全家人的心情都壞透了,老是把事情往壞里想,怕它遇到危險,怕它遇到狼、狐貍。我也害怕它遇到羊群(普氏原羚種群)被它們帶走,從此再也見不到它。真的,總覺得‘豆豆’回不來了……
還好!還好!這個小家伙還算有良心。第二天一大早,它就在太陽下踩著碎步,在房子周圍亂跑。一見到它,我當(dāng)時真得特激動,哭了,真的?!?/p>
“‘豆豆’一直是我們家的驕傲!”捋了捋被風(fēng)吹起的劉海,李冒加接著說:“假期里,我可以天天見它,可到西安上學(xué)時,每天晚上就只能和它視頻聊天。你們不知道,我們宿舍的同學(xué)都看傻了,羨慕的不得了。每天一閑下來,就鬧著讓我趕緊和家里視頻,要和‘豆豆’見個面,現(xiàn)在‘豆豆’都成我們學(xué)校的網(wǎng)紅了……”
周增本告訴我們,“豆豆”在長至六個月后,不如從前那樣粘人了,反倒是喜歡獨處。于是,他給“豆豆”搭了一個大羊棚,食物也由牛奶換成了精飼草料。他說,等到牧草返青的時候,就是“豆豆”放歸的時候,它一定會走向草原深處的家園,那個家,會有更多關(guān)愛它的家人。
此刻,夕陽西下,曠野一片寂寥。記者的視線中出現(xiàn)了兩群各100多只的普氏原羚,它們魚貫行進在清澀干燥的寒風(fēng)中,儼然是湖畔家園的主人。還會時不時停下來回望著記者。此時,大家不禁內(nèi)心涌動著一股暖流,對即將離開這片曠野的記者而言,這又何曾不是一次最有意義的送別?
編者的話
我們將持續(xù)關(guān)注這只普氏原羚,直到它回歸自然。
在青海湖畔,生活著世界上最瀕危的有蹄類動物——普氏原羚。它們比世人關(guān)注的藏羚羊更稀有,比“東方寶石”朱鹮更瀕危,比國寶大熊貓更珍貴。曾經(jīng)種群數(shù)量巨大的它們,在上世紀50至70年代,曾一度遭到捕獵,數(shù)量急劇下降。所幸,隨著上世紀80年代后期,通過政府、民間、環(huán)保人士等不同層面的重視與保護,青海湖區(qū)域的普氏原羚的種群規(guī)模已由2004年的不足300只,增至2021年的2800只左右。
在青海湖畔,有這樣一群人,他們世世代代與野生動物守望相助,從這個意義上講,救助普氏原羚的故事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
在青海湖畔,為保護普氏原羚種群,剛察縣環(huán)保部門在環(huán)青海湖普氏原羚重點分布區(qū)建成18處種群交流試驗通道,設(shè)立20處野外飲水點,恢復(fù)和擴大棲息地1633.33公頃,降低網(wǎng)圍欄高度,有效地緩解了普氏原羚分布區(qū)棲息地割裂、種群交流弱化、枯水季飲水困難等生存問題。
時至今日,從天空到湖面,從草原到沙漠,從湖畔到遠山,從濕地到花海,從飛禽到走獸,從自發(fā)到自覺,生活在青海湖區(qū)域的人們正不遺余力地呵護著周邊多樣性的生物。對他們而言,全球只有一個青海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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