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在線丨揭秘股市“黑嘴”圈錢術 多種手段引投資者入局

　　山東的王先生在網絡上找到了一個專業(yè)的股票咨詢公司，準備學習如何炒股，本以為聽從對方的推薦炒股能賺錢，但是卻沒想到，自己遇到的竟是股市“黑嘴”，他們推薦的也不是優(yōu)質股、潛力股，而是忽悠王先生等人高價買入他們操縱的股票，在短時間內攫取巨額違法所得。去年9月，最高檢駐中國證監(jiān)會檢察室成立，加大打擊這類操縱證券市場犯罪。

　　操縱股票牟利 “黑嘴”如何引投資者入局

　　在這段直播視頻里，一名自稱是薦股大師的男子正在向大家推薦一只股票，他信誓旦旦地聲稱，只要跟隨自己進行操作，就一定能賺錢。此時，來自山東的王先生正坐在電腦前，等待著跟隨對方的指令買賣股票，他暢想著這次自己能大賺一筆，那么實際的情況會如他所愿嗎？

　　時間回到2018年年初，當時，剛開始炒股的王先生在網絡上搜索相關信息時，在一個視頻平臺上關注到了一個講評股票的欄目，在這里，有一群所謂的薦股專家每天都會分享選股買股的知識和建議，并稱可以帶人一起炒股，在關注了一段時間后，王先生發(fā)現對方推薦的多只股票確實都有不錯的收益，所以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聯系了對方。

　　當事人 王先生：后來打電話聊了幾次，覺得他們挺專業(yè)，也很正規(guī)，我就給公司的指定賬戶上轉過去2萬多塊錢，又通過公司指定的網站簽訂了委托合同。

　　簽訂委托合同后，這家公司表示已專門安排了一位工作人員和王先生聯系，于是，王先生便開始按照對方給出的建議，先購買了少量股票試試水，一個月后也確實獲得了一些收益。

　　當事人 王先生：一開始給我推薦股票，我都賺了一點，不多，總共1萬多塊錢吧。

　　投資了一段時間，王先生覺得這家公司推薦的股票確實不錯，為了賺取更多的收益，他的投入也在一點點加大。

　　時間來到2018年3月27日，這天，這個助理向他推薦了一只股票，正是網絡視頻中那名主播推薦的股票。有了之前賺錢的經歷，王先生對此深信不疑，他準備這次投入更大一些。3月28日股市開盤后，他一口氣買入了150多萬元的股票?？傻搅说诙?，這只股票的走勢卻出乎他的意料。

　　當事人 王先生：第二天中午快停盤的時候，這只股票就吃了個跌停板。之后趕緊賣掉了，兩天時間我就賠了30多萬元。

　　王先生有些奇怪，自己是完全按照這些專業(yè)人士的指令買賣股票，為何這次會虧損如此多呢？其實，這個所謂的薦股專家推薦王先生這只股票，是預謀已久的，王先生早已落入了他們設下的圈套。

　　同樣上當的還有朱先生，他也是聽了別人推薦買的這只股票，買入的時間和王先生是同一天，也同樣虧了不少錢，這難道是巧合嗎？事情要從半年前說起。

　　當事人 朱先生：在那次買入前半年左右，某個團隊的客服要求加我微信，他給我介紹這個團隊是專門做股票咨詢的。

　　朱先生炒過幾年股，所以一開始他還是比較謹慎，并沒有馬上和對方簽訂合同，而是選擇先觀望。

　　當事人 朱先生：剛開始我不信，觀望了大半年吧，我有了一點興趣。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朱先生認為這家公司確實很專業(yè)，推薦的股票也都不錯，于是他也和對方簽訂了合同。到了2018年3月27日，朱先生收到了和王先生相同的買股指令。

　　當事人 朱先生：(2018年)3月28日下午開盤后不久，就給我打電話，讓我買入這只股票，我就買入了16900股。

　　結果和王先生一樣，朱先生也在這次交易中虧了不少。按理說，炒股本來就是有賺有虧，自擔風險，開始王先生和朱先生也以為是股價的正常波動，虧錢只是自己運氣不好而已。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還有很多股民也經歷了相同的遭遇，他們都是聽從了一些所謂的薦股人士的建議，在2018年3月28日這一天買入了同一只股票，而買入后，股票就立馬跌停套牢。這一切難道只是巧合嗎？

　　操縱證券市場案背后 藏著哪些團伙

　　這些股民的遭遇很快引起了執(zhí)法機關的注意，這背后很可能涉及一起操縱證券市場的案件，而在這其中給人推薦股票的所謂“專家”，他們有個稱呼叫做股市“黑嘴”，這些人在這類案件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這起操縱證券市場案的背后，還藏著怎樣的一個犯罪團伙呢？

　　經過初步偵查，辦案單位確定這個犯罪團伙的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八十二條，涉嫌操縱證券市場罪。

　　201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法》進行了修訂，結合注冊制改革實踐，對證券違法活動進一步明確了責任邊界、加大了處罰力度。檢察機關也在相關法律的框架內，探索如何打擊證券違法犯罪，保障金融市場健康發(fā)展。

　　最高人民檢察院第四檢察廳廳長 張曉津：此類操縱行為，包括所有的操縱股市的行為，實際上既損害了投資者的合法權益，更是對整個金融市場管理秩序的侵害，同時我們整個的資本市場的信心也會受到很大沖擊，進而影響整個資本市場在整個國家經濟發(fā)展當中的重要作用。

　　在這起涉嫌以“黑嘴”操縱證券市場的案件中，公安部指定山東省淄博市公安局立案偵查，同時，淄博市人民檢察院提前介入，引導公安機關偵查取證。

　　淄博市張店區(qū)人民檢察院檢察官 孫琰冰：介入該案后，我們立即與公安機關進行案情會商，明確偵查方向和取證重點。特別是建議將操縱證券市場的選股融資、吸籌建倉、炒作拉升、崩盤獲利作為一個整體來審視。

　　辦案人員對上海證券交易所提供的相關數據進行調查后發(fā)現，從2017年12月開始，有多達55個股市賬戶在頻繁買賣大量涉案代碼股票，而且這些賬戶存在交易趨同現象。

　　淄博市張店區(qū)人民檢察院檢察官 孫琰冰：所謂交易趨同，就是某些個人賬戶或者機構賬戶交易的多只股票高度重合，且在相近的時間段內同買同賣，即某些賬戶交易的股票品種及交易時間基本一致。

　　辦案人員介紹，這些賬號很有可能是這個涉嫌操縱證券市場的犯罪團伙所控制。隨后，他們對涉案股票交易異常的情況進行了調查后，一個以鄭某為首的犯罪團伙浮出水面。

　　經過調查發(fā)現，鄭某等人在2017年12月6日到2018年3月30日77個交易日內，在浙江、重慶等地設立多個操盤點并組建操盤團隊，開設55個賬戶先后建倉，連續(xù)買賣涉案股票。其間，這個犯罪團伙最多時持有股票占到了涉案股票實際流通股總量的36.48%，嚴重影響了該股的交易價格和交易量。他們的行為已經涉嫌操縱證券市場罪。

　　鄭某等人投入大量資金購買該只股票后，必須要在高點套現賣出獲利，這也就意味著需要有人在高位購買他們手上的股票。那么，涉案犯罪團伙是如何讓別人心甘情愿地接手他們手中如此大數量的股票呢？

　　淄博市人民檢察院檢察官 王艷芳：鄭某等人想要獲利，必須有人來高位接盤?；谶@樣的判斷，偵查人員對鄭某實際控制并使用的銀行賬戶進行了調查，通過調查發(fā)現，鄭某控制的賬戶在涉案股票高價賣出后，與曹某等多人的賬戶有大額資金來往。

　　經過偵查發(fā)現，這個犯罪團伙中還有曹某這樣的被稱為股市“黑嘴”的人，他們在網絡平臺、社交媒體上以薦股大師的身份出現，以推薦股票，帶人賺錢為賣點來吸引普通股民。

　　淄博市人民檢察院檢察官 王艷芳：一般是投資公司顧問和股票群群主，剛開始他們推薦的股票可能會有盈利。

　　獲取股民信任后，這伙“黑嘴”按照鄭某等人的計劃，從2018年3月28日開始，鼓動包括王先生和朱先生在內的散戶買入這個犯罪團伙掛單賣出的涉案股票，事后，鄭某向曹某等人支付推票費1200萬元。

　　淄博市人民檢察院檢察官 王艷芳：曹某等人接到鄭某指令后，立即通過微信通知了他們各自的下線，由下線通知散戶集中購買涉案股票。

　　除了這樣層層遞進向特定股民推薦被操縱的股票外，鄭某等人還向某證券公司支付推票費650萬元，由所謂的“資深分析師”通過各個網絡平臺直播授課講解股票知識，然后再向社會上不特定的股民推薦涉案股票和買入時機。利用這些手段，到3月30日，鄭某等人就將手中價值1.7億的股票基本賣出，從開始操盤到最后賣出，不到四個月的時間，鄭某等人就非法獲利5000余萬元。

　　“黑嘴”存在 讓案件更具有隱蔽性

　　2020年6月，淄博市人民檢察院依法對鄭某等人以涉嫌操縱證券市場罪提起公訴，同年12月，淄博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操縱證券市場罪判處鄭某等14人五年六個月至一年不等有期徒刑，所有被告人均被判處罰金，沒收違法所得。

　　淄博市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 聶利民：在本案中犯罪分子利用部分股民的盲目性，通過微信群、QQ群、股吧等媒介，散發(fā)類似“某某股有莊家坐莊，股票會暴漲”的信息，吸引不明真相的散戶接盤，誘導大量原本沒有投資意愿、也沒有風險承受力的人直接投資，最終蒙受巨大損失。

　　辦案檢察官介紹，這類犯罪中，股市“黑嘴”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他們中的一些人甚至來自某個正規(guī)的股票咨詢公司，利用自己的身份與操盤、配資等犯罪分子互相勾結，共同操縱證券市場，侵害投資者合法權益。而且股市“黑嘴”的存在，讓案件具有一定的隱蔽性。

　　最高人民檢察院第四檢察廳廳長 張曉津：(黑嘴)通常在一定的范圍內，他是具有一定的影響力，也正是利用他的影響力，利用老百姓對他的這種專業(yè)知識的信任，所以通過他的這種推薦，老百姓也很難了解他和每只股票有什么關聯，根據股市的波動情況有賠有賺，這是通常的情況，那么有些時候也很難把賠或者是賺與薦股的人建立起這么直接的聯系。

　　雖說股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但是和正常投資盈虧不同的是，這類操縱證券市場案件中，“黑嘴”編造、傳播虛假信息或者誤導性信息，吸引投資者高位買入犯罪分子手中的高價股票，造成投資者虧損。操縱證券市場犯罪組織性強、危害性大，也是檢察機關重點打擊的違法犯罪之一。

　　涉案操盤方配資方“黑嘴” 環(huán)環(huán)設套

　　在操縱證券市場犯罪中，犯罪團伙的核心目的就是要把抬高的股票賣給其他股民，并以此獲利，一般要出售的股票數量非常大，對時機的要求也很高，所以讓股民在合適的時間買入指定的股票就成為他們能否得手的關鍵，而這正是股市“黑嘴”在這個犯罪團伙中所負責的部分，那么他們是如何一步步設下圈套的呢？

　　這是2020年9月9日，在某網絡平臺財經頻道的一場直播，視頻中這位主播情緒激昂，說著這些極具煽動性的話語，催促著股民買入他所推薦的這只股票，他也在直播中明確說到，只要今天買進去就能賺三個板，周五就可以逐步賣出。從直播的評論中可以看到，有些股民已經被他所鼓動，表示“已經買入”，“財富自由不是夢”，但這名主播其實就是一名股市“黑嘴”，他的目的是讓這些被忽悠的股民在高位接盤他們所操縱的股票。

　　2020年10月，遼寧省公安廳接到公安部下發(fā)的案件線索，發(fā)現有一只股票交易情況有些異常。

　　撫順市人民檢察院第二檢察部主任 李瑩：在短短的不到200天的時間里，涉案股票的價格上漲了155%，同時涉案股票所屬公司的財務狀況卻是不容樂觀的，凈利潤更是出現了大幅度下滑。

　　正常來說，一家上市公司有如此多的利空消息，通常它的股價會下跌，但是涉案股票的股價非但沒跌，反而大漲，非常可疑。經過初步調查，辦案單位判斷，這可能涉及操縱證券市場犯罪，于是遼寧省公安機關決定立案偵查，并指定撫順市公安局辦理，由于案情復雜，撫順市人民檢察院提前介入案件偵辦。

　　撫順市人民檢察院第二檢察部主任 李瑩：我們初步判定這是一個有組織、有分工的犯罪團伙。第一部分就是所謂的操盤方，他們富有專業(yè)知識，負責來尋找目標股票。第二部分人員就是配資方，他們負責提供資金賬戶以及交易軟件。在整個操縱過程當中，雙方互相配合，利用資金優(yōu)勢持續(xù)拉高股票價格。

　　隨著偵查深入，辦案人員發(fā)現在這起案件中也有股市“黑嘴”的存在，他們在整個犯罪過程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辦案人員發(fā)現，被“黑嘴”鼓動，最終進入圈套的既有炒股新手，也有一些老股民，那么“黑嘴”到底用了什么套路？為何會有這么多數量的股民會被他們所欺騙呢？

　　撫順市人民檢察院第二檢察部副主任 徐娜：第一階段拉粉絲進群，他們主要通過網絡的微信號及大v的推薦，引流粉絲加入微信群，為后期在群內推薦目標股票做前期準備。

　　股市“黑嘴”大多活躍在網絡平臺上，發(fā)布一些股票相關的內容來吸引炒股人群，隨后將有意向的股民拉入群內。很多股民也表示，一開始他們都比較小心謹慎，會選擇先觀望一段時間。而這個階段，“黑嘴”團伙則會通過一些話術和手段，獲取這些股民的信任。

　　撫順市人民檢察院第二檢察部副主任 徐娜：“黑嘴”團隊在粉絲群內發(fā)布股市熱點及炒股心得，發(fā)布近期的優(yōu)質股票，主要就是讓股民信任其專業(yè)性，為后續(xù)的推薦做好鋪墊。

　　在得到股民的信任后，股市“黑嘴”團伙會根據操盤者的需要，給他們下達指令，在指定的時間接手操盤方高位賣出的股票。

　　在這些“黑嘴”的協助下，這個犯罪團伙從2019年11月至2020年9月期間，集中資金優(yōu)勢連續(xù)買賣操縱2只股票，非法獲利2.17億余元。而“黑嘴”團伙分贓3千萬元。日前，撫順市人民檢察院以涉嫌操縱證券市場罪向撫順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同時，檢察機關在辦案中也發(fā)現，“黑嘴”利用網絡直播、微信群、投資論壇等網絡平臺獲取流量，實施違法犯罪，下一步，檢察機關也將發(fā)揮自身職能，督促職能部門加強對網絡平臺的監(jiān)管，從源頭上減少這類犯罪的發(fā)生。

　　2021年9月，最高檢駐中國證監(jiān)會檢察室成立，持續(xù)加大對證券期貨犯罪的懲治力度。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提供的數據，2021年全年，檢察機關起訴證券期貨犯罪229人，同比上升94%，并指導地方檢察機關辦理了康美藥業(yè)、康得新等一批社會高度關注的證券期貨違法犯罪重大案件。

　　針對證券期貨犯罪案件難點多、爭議多的現實狀況，最高檢還將繼續(xù)出臺辦理證券期貨犯罪案件的司法解釋、指導意見等文件。同時，建立完善類案辦理規(guī)范，邊辦案邊總結，持續(xù)編發(fā)典型案例、指導性案例，發(fā)揮案例的引領、示范作用，并通過這些典型案件的辦理，起到辦理一案，治理一片的效果，推動從源頭上預防違法、解決問題。

　　最高人民檢察院第四檢察廳廳長 張曉津：在證監(jiān)會成立駐會的檢察室，它的一個重要作用，就是加強我們形成行政執(zhí)法與司法打擊違法犯罪，特別是證券期貨領域的違法犯罪的這種工作機制，我們建立了專業(yè)化的隊伍，因為證券期貨領域是屬于專業(yè)性比較強的一項工作，我們必須通過專業(yè)化的建設，才能夠提高我們懲治此類犯罪的能力和水平，保證這個效果，切實維護資本市場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