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創(chuàng)作:由“小家”到“大家”
從《哥,你好》《媽媽!》《海的盡頭是草原》《世間有她》等將視角對準家庭場域的電影扎堆上映,到《大考》《人世間》《少年派2》等電視劇掀起輿論對親情話題的討論,近年來屏幕上涌動著一股溫暖的親情力量。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推出更多增強人民精神力量的優(yōu)秀作品。而親情一直是廣大人民獲取精神力量的重要源泉,親情故事也始終是中國影視劇創(chuàng)作著力表現(xiàn)的重要主題。一方面,親情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美德的凝聚,閃爍著真善美的動人色澤;另一方面,親情又是每個人最真切的生命體驗。作為形象化、大眾化的文藝形式,影視劇的親情演繹極易抵達受眾的心靈,喚起人們的情感共鳴。近年來影視創(chuàng)作涌現(xiàn)出來的親情故事往往溫暖又明亮、勵志又雋永,既能撫慰人心,也能引發(fā)思考,更能激起前進動力。
圍繞家國情懷、人倫之愛展開的情感敘事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奔彝ナ怯H情生長、凝結、交匯的溫暖場域,充盈著心心相印、相濡以沫的人倫之愛,也是影視劇創(chuàng)作者著力聚焦的藝術客體。電影中描寫的親情關系相對簡單,更多地被嵌入風云陡轉的戲劇情節(jié)中,比如《外太空的莫扎特》《了不起的老爸》等影片表現(xiàn)糾結的父子情感,《關于我媽的一切》《媽媽!》等影片表現(xiàn)深沉的母女情感,《我的姐姐》表現(xiàn)質樸的姐弟情感,《快把我哥帶走》表現(xiàn)活潑的兄妹情感。電視劇中的親情表達,比如《喬家的兒女》《人世間》《都挺好》《幸福一家人》等,則因為家庭成員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往往與不同人物的命運交織在一起。兄弟情、兄妹情、夫妻情、父子情、母子情等諸種情感縈繞回環(huán),更多地被融入時代的浪潮中,點點滴滴浸潤人心。
親情并不一定拘囿在有血緣關系的家人之間。不少影視劇選擇了非血緣關系聯(lián)結的家庭作為表現(xiàn)對象。比如電視劇《以家人之名》講述重組家庭的三兄妹,在共同生活過程中成為彼此血脈相連的新家人,這種親情甚至讓他們有血緣卻相對冷漠的血親汗顏;影片《人生大事》中的莫三妹陰差陽錯間收養(yǎng)了孤兒小文,在“棋逢對手”的磨合過程中他們不僅產(chǎn)生了深厚情感,“父親”還從“女兒”身上找到了人生前行的動力。創(chuàng)作者借類似的故事表達,人倫之愛并不是只基于自然的血緣關系,而是可以普遍存在于淳樸和諧的社會關系之中。
將這種表達更進一步的是前不久熱映的影片《海的盡頭是草原》。該片以“三千孤兒入內蒙”的真實歷史事件為創(chuàng)作背景,將跨越山水連接民族感情之橋的親情延伸至感人肺腑的人間大愛。該片的表層結構是杜家兄妹思親、尋親、認親的情節(jié)推進,兄妹之間的血脈親情在流轉歲月中永不褪色;而深層結構則是收養(yǎng)妹妹的蒙古族家庭中親情的漸次綻放,杜思珩的草原新家是3000個收養(yǎng)孤兒家庭的一個縮影。只有社會主義大家庭才會生發(fā)出這樣的親情故事,影片因此也完成了有國才有家這種對家國關系的形象闡釋。從家庭到社會,從個體到集體,從小家到國家,當下親情題材影視劇的情感敘事拓寬了人們對親情的傳統(tǒng)認知。不同家庭的各種親情實際上既根植在中華文明的深厚土壤中,也折射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璀璨光芒。
可以啟迪思考、治愈心靈的現(xiàn)實故事
現(xiàn)實主義精神是近年來親情題材影視劇創(chuàng)作的底色。腳踏實地,必有回響,這些作品從不同的視角切入火熱生活,最終匯聚成一條不斷努力抵達現(xiàn)實的漸近線。影像里的親情故事像一面面鏡子,人們從中既可以照見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和心路歷程,也可以感受到文藝創(chuàng)作者對親情的理解以及對現(xiàn)實的思考。
在不同作品的情節(jié)展開過程中,創(chuàng)作者習慣于提煉人們日常生活中常見的親情互動模式。比如無私奉獻型,典型如《你好,李煥英》中的媽媽李煥英包容著女兒的一切,《人世間》中的老三周秉昆默默關心身邊人;比如共同成長型,《喬家的兒女》中五個兄弟姐妹在人生道路上互相支持、一起進步;比如相互治愈型,《人生大事》中形單影只的莫三妹和孤兒小文在共同生活中撫慰彼此,《媽媽!》中85歲的母親與65歲的女兒相互扶持,共同面對“老去”的過程;當然也有對抗沖突型,《外太空的莫扎特》里父親不顧兒子渴望探索宇宙的夢想,一心想將他培養(yǎng)成鋼琴家,等等。
親情表達并不意味著千人一面,很多作品在具體情節(jié)中放大親人之間的互動,既能讓劇情富有戲劇張力,也指向不同的現(xiàn)實主題,提供給觀眾一扇扇觀察社會的窗口。比如電視劇《小舍得》通過對幾個不同家庭孩子“小升初”過程的描述,揭示出親情之下的親子教育話題;有異曲同工的是,影片《外太空的莫扎特》也在選擇音樂還是選擇天文的父子沖突中,揭示出自由發(fā)展才應該是健康的教育理念。不少影視劇關注養(yǎng)老問題,比如影片《媽媽!》突破了傳統(tǒng)意義上“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時空命題,在女兒患阿爾茨海默病的困境中表現(xiàn)這對老年母女的彼此守護。此外,代際沖突話題出現(xiàn)在《了不起的老爸》《關于我媽的一切》等作品中,引導不同年齡段的觀眾共同思考故事中這些家庭面臨的挑戰(zhàn)。
值得肯定的是創(chuàng)作者直面現(xiàn)實的姿態(tài):他們不回避問題,以美好的愿景與無比的熱情擁抱生活,尋找人生的答案。比如《外太空的莫扎特》中任大望最終理解了兒子任小天的夢想與追求;《人世間》中周家人為實現(xiàn)各自人生目標不懈奮斗,終于苦盡甘來;《小舍得》中的父母和孩子不斷溝通,共同歷練成長。無論遇到什么樣的挫折,心靈契合的親情可以讓人們風雨同舟、共渡難關。這些內容賦予了作品明亮的色澤,對在現(xiàn)實生活中面臨各種壓力的觀眾來說,有著積極的心靈療愈作用。
通達世間百態(tài)、人生萬象的創(chuàng)作視野
影視劇的親情書寫中流淌著濃濃的人倫之愛。愛的故事從來沒有恒定的創(chuàng)作邊界,內容無限豐富,形式充滿可能,這是一座通達世間百態(tài)、人生萬象的創(chuàng)作立交橋。一方面,大多數(shù)親情題材影視劇不需要以視聽奇觀取勝,或以剪輯技巧出彩,而通常以因人而異因事而生的敘述策略吸引人。穿越設計有之,比如《你好,李煥英》讓女兒穿越到青年母親工作生活的時代和她相逢,《哥,你好》讓小伍穿越回20世紀80年代撮合父母差點錯過的愛情;奇幻設計有之,比如《快把我哥帶走》中一個生日愿望就讓親哥哥變成閨蜜的哥哥,《外太空的莫扎特》中外星人莫扎特闖入了任小天的生活并幫助其完成和父親的和解。這些超越現(xiàn)實生活的想象多是對類型片元素或橋段的仿用,它們的主要功能是營造影片輕松的喜劇氛圍,進而在與親情傳達的結合中讓觀眾獲得“笑中帶淚”的觀感。
另一方面,優(yōu)秀作品也會充分開掘親情故事的社會意義,將其延展至廣闊的歷史與現(xiàn)實時空。尤以《人世間》《喬家的兒女》等兩部年代感強的電視劇為典型,兩部劇都以時代滾滾向前的浪潮為縱向敘事線,以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關系以及旁逸出的情節(jié)枝蔓為橫向敘事線,家庭與社會,歷史與現(xiàn)實,經(jīng)緯交織、節(jié)節(jié)推進。它們既有開闊的時空格局,訴說著幾代人的青春記憶,昭示著不忘來時路的初心;也有人事交融的綿密情節(jié),人世間的冷暖真情往往通過溫潤的影像細節(jié)傳達出來。如此,親情的表達就不會局限于家長里短,而是從小家走向大家,被升華為一種更深沉、更具感召力的時代情感。
在當下中國影視劇的創(chuàng)作格局中,大量的親情書寫產(chǎn)生了正向的社會意義和思想價值。它既存在于以家庭為主要聚焦場域的影視作品中,也普遍融合在軍事題材、鄉(xiāng)村題材、工業(yè)題材、科幻題材等其他題材類型的影視作品中。親情書寫體現(xiàn)了文藝為人民服務的理念,也必然為人民所喜聞樂見。但是,我們也必須正視一些問題的存在,比如現(xiàn)象級影視劇與一般影視劇的創(chuàng)作水平差距還比較大,親情書寫有高峰但還沒有形成高原;少部分作品翻拍痕跡較重,生產(chǎn)者還需要投入更多的創(chuàng)作主體意識;個別作品游戲人生的喜劇化色彩過于濃烈,沖淡了真摯情感的表達。不過總體看來,影視劇的親情書寫瑕不掩瑜,這是現(xiàn)實主義藝術力量的集體呈現(xiàn),也必將在與現(xiàn)實同頻共振、增強人民精神力量的前行中獲得更廣闊的發(fā)展空間。
(作者:劉永昶,系南京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南京影視家協(xié)會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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